曹氏回头,万般无奈,带笑道:“毕竟年纪小,有得罪之处,我替他向各位赔个不是。”她低头行礼,目光转动,却落在阿弦身上。
阿弦也正在打量这位夫人,却见她徐娘半老,姿色中等,虽看似是带笑,但双眼望向自己之时,眼中却隐隐透出张皇不安之色。
欧荣道:“大嫂不必如此,小郎毕竟年纪小不懂事。”
曹氏勉强一笑:“都是老夫人娇惯了他,越发无法无天了。”
高建心里替欧荣不平,便假意笑道:“小公子伶牙俐齿,让人意外的很,可是怎么说二公子是赔钱货呢?这个倒是真的童言无忌了。”
曹氏怔然,旋即色变。
阿弦一直在留心曹氏,却就在此刻,眼前场景突变,——是曹氏正疾言厉色地指着一个孩子,骂道:“不过是不中用的赔钱货罢了!”
曹氏所骂者,竟是个小小婴儿,那孩童哪里懂这些话,哭声越大。
曹氏烦躁起来,举手在孩子身上拍了两下,又咬牙切齿道:“还哭个什么,再费钱请大夫,你越发要活不了!”
仿佛不解气,将被子拉起来,蒙头将婴儿盖住!
那一床被子猝不及防遮天盖地压下,仿佛也将阿弦蒙在无边黑暗之中,她忙举手想将被子撩开,正手掌乱挥地挣扎,耳畔有人叫道:“阿弦?”
阿弦听到呼唤,黑暗退却,光明复在,她眼前所见,仍是在欧家院中,欧荣跟曹氏正惊讶地看着她,叫她的正是高建。
阿弦定了定神,发现自己双手仍奇异的高举,当即忙放下。
高建迟疑问道:“你……”
阿弦暗中握了握他的腕子,高建会意,便道:“你是不是晒的头晕?我们去亭子里坐会儿休息如何?”
欧荣忙道:“是该歇息歇息了。”
曹氏看一眼阿弦,借故告退。
阿弦凝视她的背影离开,耳畔兀自能听见她疾言厉色对待那孩子的行径。
欧荣吩咐丫头奉茶的当儿,高建低声问:“你看见什么了?”
阿弦道:“是曹夫人,她……她在折磨一个孩子。”
高建生生地咽了口唾沫:“折磨那个小郎?”转念一想,幸灾乐祸道:“若那孩子被他的母亲折磨,我却是丝毫也不同情,那骄横性子瞧着就可厌。”
不妨吴成在旁听见:“以那孩子的任性,会任由人折磨自己么?且方才他看见曹氏虽然有些退意,却也毫无畏惧之色。”
阿弦拧眉,又想了会儿,皱眉道:“不对,那个孩子不是小郎,那是个……是个女孩儿!”
高建呆住,旋即道:“什么女孩儿?这欧家里没有女孩儿,大公子跟曹夫人现如今也只小郎一个呢。”
不妨欧荣正进亭子,闻言止住脚步:“十八子说的女孩子,是什么样儿的?”
阿弦揉了揉眉心,道:“看着不过是四五个月大小,眉心点红。”
豳州的习俗,新生儿若是女孩子,额头上就会点个红点,以做驱邪保平安之用,前七个月都是如此。
欧荣满面茫然:“我梦里的那个是个六七岁的女孩子,且我也不记得有这样小的婴儿……”
高建好容易得到了线索,忙道:“阿弦,你再想想,还有别的么?”
阿弦道:“那孩子、她颈间戴着个莲年有鱼的黄金长命锁,好生耀眼。”说话间,似乎又看见那黄金锁在面前晃来晃去,令人心慌意乱。
欧荣喃喃道:“连年有余,黄金长命锁?黄金……”他忽然一震,叫道:“黄金长命锁?!我记得在大嫂生头胎孩儿的饿时候,曹爷曾经送了个这样的黄金长命锁给孩子,只可惜……”
高建来了精神:“我记得你曾说,大公子的前两个孩子都夭折了?”
欧荣面带惧色:“正是如此,第一个尚在襁褓,第二个已有两岁,可都……”他打住话头:“但是这跟我所做噩梦又有何干系?”
高建道:“阿弦不会无缘无故看见这些,难道说,二公子的梦跟曹夫人有关?”他瞪着阿弦:“你看见曹夫人折磨那孩子,公子又看见有个女孩儿向他哭诉,难道说……是、是那夭亡的孩子,或者死的有什么冤屈,才来寻二公子?”
吴成冷不丁道:“可是少夫人也有梦境,如何解释?”
高建不愧是县衙捕快出身,脑筋转动极快:“这必然是因为曹夫人折磨死了那孩子,如今二夫人也有了孩子,或者、预示着曹夫人还会伤害未出生的孩子?”
吴成虽未全信,欧荣已毛骨悚然:“不,大嫂断然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阿弦听到这里,忽然问道:“二公子,方才小郎说你‘赔钱货’,不知是什么意思?“
欧荣咽了口唾沫:“我、我也不明白。”
阿弦道:“我斗胆再问一句,曹夫人夭折的那两个孩子,可……都是女孩儿么?”
欧荣倒退一步,脚步几乎踉跄:“是、是的,你是什么意思?”
阿弦默默地看着他:“我的意思,公子大概也猜到了。只不过如今并无任何证据,只是凭空猜测,也未必是真,公子不必过于惊恐。”
欧荣如同见鬼似的盯着她,半晌,猛地抱住头,喃喃道:“其实我、我早就疑心大嫂的那两个孩子……有些蹊跷,只是从不敢往她身上怀疑,可是,为什么要觊觎我的孩子,我不懂,不懂!”
猛地又咬牙:“怪不得自从内子有身孕,她就多次往我们房中走动,每次都是神情鬼祟……”
长房那两个孩子夭折,因是家门惨事,欧荣不敢彻底打听,只隐约听说一个有病,一个意外……且当时曹氏也的确是悲伤难以自禁,几次晕厥卧病多月才调养过来。
所以家中更把此事列为禁忌,等闲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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