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朱头转头:“您指的是什么人?”
苏柄临道:“当初废后是因何下台,朝中重臣是因何被牵连,你总该心知肚明。”
老朱头摇摇头道:“我在这儿已经平平安安过了这许多年,这倒好,为了劳什子子虚乌有的那些事儿,什么牛鬼蛇神都要找上门来,老将军放心,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我问心无愧,又怕他们什么?”
苏柄临见他这般说,点头道:“好,既然如此,我也不强人所难。”马鞭掌心一敲,说走就走。
老朱头听得那杲杲地军靴声走了四五步,正略略松了口气,脚步声又停下来。
正捏起心,就听苏柄临道:“其实……有句不中听的话,从我第一次在大营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,我就觉着他身上有种什么东西,格外碍眼,我本来想不通是什么,到后来有一次偶然之间,我忽然明白了。”
老朱头并不回身,只是略略侧脸,问道:“您明白了什么?”
苏柄临背对着他,道:“像,真像!”
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三个字,由此头也不回地去了!
当时玄影伏在桌子底下,他嗅到了苏柄临身上的血腥煞气,也嗅到了老朱头身上的恐惧气息。
苏柄临将转弯的时候,公差高建正也匆匆赶来。
高建只看见一个人跟自己背道而驰,也未在意,只顾忙着往前看,一眼看见老朱头立在原地,便叫道:“朱伯!”
原来高建正是因得了阿弦的嘱托,看今儿天冷,特意来探望,见老朱头收拾了一半儿家伙什,便邀功道:“伯伯,我来的是不是正是时候儿呢?”
他走到跟前儿,才见老朱头脸色不大好,且也不似平日般活泛爱说话。
高建忙道:“您老人家怎么了?”
老朱头脚步挪动,晕眩难当,身子往后一晃,亏得高建急忙张手扶住。
玄影“汪”地一声,跳了出来。
高建吓得不轻:“伯伯,您是怎么,敢情劳累的狠了?”扶着他到旁边儿凳子上坐着歇息。
老朱头垂着头,半晌才似缓过一口气来,道:“高建,我……我真的有些累了,剩下的东西,你帮我收拾收拾。”
他的声音也很轻,仿佛有气无力。
高建担心,忙应声:“好好好,您就别担心这些了,我保管收拾的妥妥当当。”
高建果然是个能干事的人,很快帮老朱头将家什都整理妥当,又推着车送回了朱家。
他见老朱头一路上脚步踯躅,跟平日里的利落大相径庭,高建便道:“想必是风里站的久,遭风扑了,我去请谢大夫来给您看看。”
老朱头拦住他:“别去费心,我不过是一时累了,歇会儿就好。今儿多亏了你,你去吧。”
高建知道老朱头是个“勤俭持家”的人,忖度着他也许是怕花钱,且老朱头看着随和,实则也是个倔脾气,硬要请大夫惹了他不高兴的话,只怕适得其反。
因此高建并不敢违逆,只带了门出来,却转去善堂,将老朱头身子不适的事儿同英俊说了。
是日英俊回来,果然便带了谢大夫同归。
进门之后,听得屋内无声,谢大夫去了西间,果然见老朱头呆呆地坐在炕沿上。
听了动静,老朱头转头,见是大夫,便笑道:“怎么您老来了?”
谢大夫笑道:“英俊先生说他身上不大好,叫我过来给他看看,顺便看看您好不好。”
老朱头是个人精,岂会不明白:“这两日英俊吃也吃得,喝也喝得,精神着呢,我是最清楚的,又怎么会忽然不适,还懂得自己请大夫了?我猜……一定是高建小子又去多嘴了。”
谢大夫道:“这也是英俊先生一片心意,何况如今阿弦不在家,你更该保重些身子才好,别让孩子在外头也不放心。”
老朱头听到最后一句,才笑道:“我说不过您,既然您来了,也不能让白跑一趟,那就看看吧。”说着便伸出了手腕。
谢大夫这才仔细地听了一番,忖度说道:“并没什么大碍,只是有些忧思内郁之像,必然是因为十八子跟着刺史大人在外头,您老就担心了?”
老朱头强笑:“可不是么?她可是头一次出远门呢。”
谢大夫道:“孩子们长大了,当然要出去闯荡闯荡,且十八子能干,才入了袁大人的青眼,可知道有多少人都羡慕他呢?将来若是再多个一官半职的,您老就擎等着享清福了。”
老朱头忍不住大笑:“好的很,我也成了那老太爷了。”
谢大夫陪他说了会儿话,便自出去开方拿药。
而屋里头,老朱头想着他那句“孩子们长大了……出去闯荡”的话,若有所思点点头,那嘴角的笑里漾起的,却皆是苦涩。
当夜谢大夫去后,老朱头喂了玄影,做了晚饭,同英俊两人对坐吃了。
饭后,老朱头依旧送了碗筷入厨下,却并未如寻常一样清洗妥当,只在厨下站了半晌,才折回了堂中。
自打阿弦离开桐县,老朱头跟英俊两人的日常相处,保持着一种“互不干涉”的奇异共处之态,如同极熟稔,又像是陌路人,却彼此照应,平淡而融恰。
虽然也会交谈,但所说都是无关痛痒的话,朱家小院虽看似如同往常,但两个人心照不宣,因缺了阿弦,这院子就好像失去了一大半儿的生气,只剩下一个少言寡语深沉内敛的瞎子,并一个阴阳怪气哼哼叽叽的老家伙。
老朱头还未进门,就见英俊坐在堂下未动。以老朱头对他的了解,这个姿态,表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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