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基提了数个芝麻胡饼放在桌上,匆匆洗了手脸。
期间阿弦就站在他身后,见他洗完了便手快地递上巾帕:“大哥,今天可还好吗?”
陈基擦了脸:“正要问你,听老宋说你今儿为了找我去了李相爷府上?”
阿弦道:“是啊,我听他们说李义府的车驾将你载走,担心的很,幸好是虚惊一场,大哥,他当真没有为难你么?”
陈基点点头:“相爷只是问我些过去的话,并不见格外特别。”他说这句的时候,脸上踌躇的神色一闪而过。
两个人一只狗围着桌子吃饭,这芝麻饼虽是才出炉,路上被热气熏蒸,已经不酥了,且又有些硬,阿弦跟玄影一人扒着一个撕咬着吃。
陈基道:“这个还是小有名气的胡饼,我特意早些时候去排队才捡了这几个呢。”
阿弦嘿嘿笑笑,陈基道:“对了,还有一件事跟你说,上次大理寺的杨大哥不是曾说过大理寺要招新么,今儿我便是去看了看,他详细问起我们在桐县的情形,因知道你我都曾在县衙当差,就问起你如今做什么,他的意思是……”
阿弦咬着饼子呆呆听着,陈基道:“他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个都道大理寺,当然是从最底下的巡差做起……阿弦你觉着……”
阿弦几乎把嘴里的饼子喷出来:“我愿意我愿意!”
陈基笑道:“这样着急做什么,又没有人跟你抢?你就这么喜欢当差么?当初在桐县,不过是为了减轻朱伯伯的负担罢了,现在……”
他迟疑了一下:“现在你跟大哥一起,大哥养得起你。”
阿弦正因为李义府和景城山庄的事悬心,又因听了崔晔的话,便想着要从哪里着手查起来。
所以陈基说大理寺有意招人,才如此迫不及待。
可是听陈基说了最后那句话,阿弦手中的饼子不知不觉往下滑,眼见将掉。
陈基眼睁睁看着,忍不住举手替她将那饼子提了提:“怎么,傻了么?”
阿弦的口有些干,大概是那饼子实在太硬太黏,挡在了她的喉头,阿弦结结巴巴道:“大、大哥……”
陈基却又一笑道:“我只是不愿看你再吃累。好了,快吃吧,饼子都冷了。”
阿弦食欲全无,心怦怦乱跳,忽然没来由道:“大哥,过了年我就十四了。”
陈基道:“啊,是啊,只长年岁不长肉。”
阿弦一惊,低头看了看身上。
陈基又笑道:“不说了,你可以再想想看,明儿早上告诉我一声,我去大理寺回复就是了。”
阿弦道:“大哥!”心跳的越来越急,这一声也格外的大些,把玄影都惊得猛地抬头看来。
陈基正站起身来,闻声回头:“怎么了?”
阿弦道:“我、我其实是……”不过是说了几个字而已,脸已经无端涨红,那三个字犹如千钧重,压得她整个人摇摇欲坠。
陈基盯着她,目光变化,忽然笑道:“好了,不必为难,你想去也好,不想去也罢,都随你的心意。明日告诉我就行了。也不必胡思乱想太多,吃了饭就早些睡吧。”
陈基说完,竟不等阿弦回答,便迈步自回房去了。
身后,阿弦如同泄了气的球,瘫倒在桌上。
玄影同情地看着她,趁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将长嘴搭在她的腿上。
冬夜寒冷,更漏绵长。
光线阴暗的斗室之中,有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怒气道:“以前派人去除掉都无法得手,今日他自个儿送上门来,如何你居然也容他就那样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了?”
对面的桌子后,灯影下是李义府的脸:“你说的轻巧,你既然这样势在必得,那明日就让那小子去你府上,你亲自杀了他如何?”
先前那人道:“我不过是惋惜你错失良机,你如何又说赌气的话?”
“哪里有什么良机?”李义府道:“你离着站的远远地,当然不怕湿了鞋,如果你也让贺兰疯子过去闹一场,你只怕忌惮的比我更厉害。”
“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只当贺兰敏之是来无理取闹的,难道还跟这无名小子有关?”老者瘦削的影子映在墙壁上,胡须在微微颤抖,“按理说贺兰敏之那种冷血的疯子,不会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多久的少年如此出头?”
李义府哼了声,过了片刻才说道:“他倒不是为了那少年出头,对他而言,那少年也不过是他看中了的玩偶罢了,现在这会儿正新鲜,所以不允许别人毁坏……这是他的原话。”
那天贺兰敏之来到丞相府,在相府里发生的详细极少人知道,除了李义府跟敏之。
——艳丽俊美的青年长驱直入,旁若无人,坐在相府富丽堂皇的厅上,对面前这位权倾朝野的李丞相几乎视而不见。
那正是李义府派人去截杀阿弦之后。
以李义府的老谋深算,自然猜到几分贺兰敏之登堂入室的原因,但他也并不信以敏之冷血的心性,怎么会因为一个不起眼的乡野少年跟他撕破脸。
但这叫人捉摸不定的家伙偏就这么做了。
敏之开门见山道:“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绝密,只要相爷知道一件事,那孩子是我的东西,在我还没厌倦之前,不许你再伤他一根头发丝,不然的话,我会不计所有,让相爷你十倍百倍地偿还。”
李义府道:“周国公指的是什么?”
敏之玩着手中的马鞭,道:“我指的是,别再派人为难十八子,相爷知道我的性子,相爷若是执迷不悟,我也只好以牙还牙。”
李义府笑道:“周国公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进京的野小子感兴趣?长安城那么多貌美可人的孩子……”
敏之手腕抖动,马鞭挥了出去,登时把一个墙角的檀木花架抽断成两截,上头一盆盆栽坠地,跌得粉碎。
李义府脸上的笑凝固。
敏之偏瞥着他道:“——我喜欢。这个原因够了么?”
李义府将那日情形说了一遍,道:“跟一个丝毫不讲道理的疯子又能怎么样?何况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疯子。此后我特意进宫向天后申明,天后还安抚我,让我心宽些不要跟他计较呢。”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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