> 李义府对此深信不疑,且跟杜元纪过从甚密,时不时地出入城察窥度量,似有密谋。
而这般行径,却也难瞒过人的眼,顿时流言四起,说是李义府有不轨之心,所以才频频“望气”,其实就是想看是什么时辰反叛最合适。
有道是“三人成虎”,起初这传言起的时候,宫内还不知道,后来隐约听闻一二,只当谣传,哪知后来越演愈烈。
要知道……当时高祖起兵之前,就也曾同术士望过气,所以此举乃是大忌。
偏这紧要关头又发生了一件要命的事,终成了压垮李义府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长孙无忌虽早就身亡,但他仍有后嗣子孙,几经周折如今留在长安。
其孙长孙延,为人谨慎自俭,在吏部待选,却苦于无人敢“提拔”,一直耽搁。
正李义府要敛财,又想起自个儿落到这种地步的罪魁祸首便是景城山庄的那件事……一想到此,自又牵出长孙无忌来,李义府恨上心头,想出一个报复的法子。
他暗中胁迫长孙延,要他出钱“买”官。
长孙延不敢跟他硬碰,挥尽家财终于得了个“司津监”的闲职,算是吃了个哑巴大亏。
谁知这件事却给右金吾司仓参军杨行颖得知,杨行颖为人正直不阿,又好打不平,一纸奏疏告发了李义府。
正高宗因屡次好言规劝李义府收敛,却被李义府大胆冷落,高宗心中已经积怨不满,如此数罪并罚,李义府大厦将倾,锒铛下狱。
这消息一出,长安城臣民几乎奔走相告,一个个大快人心,犹如节庆。
那炙手可热者,终究有一日难逃因果;那无端蒙冤者,却自有贵人相助。
经过府衙数日审讯,终于判定了卢照邻“题诗犯忌”一案。
早在府衙公开结果之前,阿弦已早一步从宋牢头那里知道了。
那时阿弦正在巡街,一时走不开,无法亲临道贺。
只在中午时候,阿弦得了个空儿,便带着玄影来至飞雪楼。
卢照邻正跟一干相识痛饮庆贺,见阿弦来到,顾不得其他人,便起身于楼梯口接着:“十八小弟,你如何来了?”
阿弦道:“恭喜先生脱困。”
卢照邻笑了数声,叹道:“我早听府衙的宋牢头说了,是十八小弟特意让他暗中照看,我才并没有吃什么苦头,我跟十八小弟只是萍水相逢,却一见如故,小弟又是如此义气肝胆之人,来……我敬你一杯。”
阿弦忙道:“不必了先生,我酒力浅。”
卢照邻亲自斟满一杯酒,笑道:“放心,这是有名的梨花白,你尝一口无妨。”
阿弦双手接过,浅尝了一口竟有些甜香之意,于是捧着杯子,慢慢地将一杯都吃了。
卢照邻见她身着大理寺公差服色,衬得清秀的小脸上多了几许英气,十分感叹:“十八小弟你来,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。”
阿弦将酒杯放下,随着卢照邻往外而去,酒楼窗口的桌子旁边儿,围着几个人,见卢照邻走来,都拱手寒暄。
又看阿弦是公门中人,一时都微微皱眉。
卢照邻拉着阿弦,笑说道:“给几位介绍我新认识的小友,这位是十八弟。”
阿弦抱手团团作揖:“我叫朱弦,人家都叫我十八子。哥哥们就也这样叫我就行。”
卢照邻笑看着她:“十八小弟年纪虽轻,却天生有任侠之风,我只觉跟他相见恨晚。”
席上所坐的都是些薄有文名的士子书生,而能得以卢照邻结交的,也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家子弟,这些人本来对公门之人颇瞧不进眼里,但看连卢照邻都如此赞赏有加,才三三两两站起身来。
其中一名身长的年轻公子道:“先生是几时认识了这样一位小弟的?”
卢照邻道:“数日之前,对了,正是那首惹祸的诗成的那天。”
众人相视一笑。
卢照邻便对阿弦道:“我给你介绍——”他举手从那年轻公子开始:“这位是弘文馆待制,杨炯杨盈川。”
阿弦一怔,却见此人看着甚是年轻,不由迟疑问道:“可是‘王杨卢骆’之中排行第二的先生?”
众人大笑,杨炯道:“原来小兄弟也听说过这个……只是世人戏言罢了,不过对我来说,这四个字尚有待商榷。”
众人不解,纷纷请教,阿弦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炯,却见他面露倨傲之色,道:“愧在卢前,耻居王后,如此而已!”
卢照邻最先摇头:“盈川说笑了!兄才是愧不敢当。”
两人谦让之时,阿弦在旁,看看卢照邻,又看看杨炯,本来以为能见到四杰之中的卢照邻已是撞了运,谁知又如此有幸,竟得见了四杰之中排行第二者,叹为观止。
卢照邻又介绍了几人,最后,是一名面白长身的青年,应是喝的半醉了,眼神有些恍惚,却仍能看出气质不俗。
卢照邻道:“这位是许昂许公子。”
阿弦照例道:“幸会!”
许公子瞥向她,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:“十八小弟后生可畏,我敬你一杯。”脚下一个趔趄,整个人站立不稳,往前扑倒。
众人忙过来,七手八脚地扶住,许昂仍道:“莫要拦我!让我去……”声音里带着些痛苦之意。
卢照邻笑道:“许兄如何竟这样快喝醉了?”
却见阿弦站在原地,一眼不眨地盯着许公子,脸上有种异样神情。
卢照邻以为她受了惊,便笑道:“大概是因见我无事了格外欢喜,十八小弟不必介意。”
阿弦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许昂的身上转开,她咳嗽了声,颇为不自在,低低道:“先生请借一步说话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