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弦本以为他会对自己“视而不见”,这样却有些意外,见他拦在身前,阿弦道:“陈司戈,劳驾让让。”
陈基垂头看她,见她板着脸,便道:“我听说玄影受了伤,可好些了么?”
阿弦道:“不劳操心,玄影福气多着呢。”
陈基笑了笑:“我之前曾去过平康坊……怕你仍生我的气,就只隔着院门看了几眼。”
阿弦诧异,不知如何接话。陈基道:“人家都说,父子无隔夜之仇,你好歹曾叫我大哥,难道真的要记恨我到地老天荒?”
阿弦不由脱口道:“我没有记恨你。”只是……曾略觉失望而已。
陈基笑微微地:“我知道你是个不记仇的性子,弦子,我们把过去的不快都忘了好不好?我……我真的不想跟你就像是陌路人一样。”
阿弦听了这句,心里竟有些难过。
正在这时候,却听见数声吆喝,两人转头看时,见一辆华贵非常的马车从街口疾驰而过,陈基道:“那个像是周国公的车驾。”
阿弦正也不知贺兰敏之这一大早是往哪里忙碌,那马车忽然转了个弯,居然向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而来。
阿弦正吃惊,马车停在跟前儿,贺兰敏之掀开车帘:“小十八,快上车。”
阿弦道:“殿下是要去哪里?”
贺兰敏之道:“进宫。”
阿弦只当是又有什么急事,才要跟陈基告别,敏之的目光淡淡地在陈基面上瞥过,又对阿弦道:“今日不用你等在丹凤门外了。”
阿弦一愣:“那我在哪里等?”
敏之笑道:“哪里也不必等,今日你跟我一同进宫。”
阿弦几乎反应不过来:“什么?”
贺兰敏之道:“没有为什么,皇后要见你。”
耳畔轰然巨响,犹如雷霆乍惊,阿弦问:“你、你说什么?”
陈基在旁,也自满面震骇,看看敏之,又看向阿弦。
贺兰敏之轻哼了声:“小十八,你是呆了傻了不成?咱们的皇后娘娘要见你,还不快些上车?!”
第116章她
阿弦总算明白了敏之的意思,但是在认真考量之前,脚下已经本能地后退一步:“我,我不去!”
敏之挑眉:“不去?”
阿弦咽了口唾沫,脑中一片空白:“我、我……”
陈基看出不妥,在旁忙暗中拉了阿弦一把:“弦子!圣后要见你,这是天大的好事,你是喜欢坏了不知说什么了么?”
阿弦呆呆地望了他一眼,车上敏之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小十八,你要真个儿不去,我可就这么去回皇后啦。”
阿弦还未答应,陈基道:“弦子!”他低低道:“你若不去就是抗旨,别犯傻!”
当初决定来长安的时候,阿弦心里曾隐约地猜测过,——传说中的武皇后会是何等的人物?她会不会见到她?
若是见到的话,又到底会是在何等境遇下,又是怎样的情形。
但是在先后跟沛王李贤,太平公主,太子李弘等不期而遇后,体会到那种相见不相亲,相见争如不见的奇异滋味,这种念想渐渐变得渺茫。
也许在心底的最深处仍有一丝微弱希冀,但不管是现实还是在她的想象中,仿佛一辈子也不能、也不必再见到那个人了。
在阿弦毫无任何防范跟准备的情况下,这旨意突如其来,非但让她无所适从,甚至有种想要立即逃走的冲动。
马车从朱雀大街上疾驰而过,直直地往前方的丹凤门而去,后面便是巍峨的大明宫,静默恭候。
之前跟着贺兰敏之来过多少次,本已极熟悉了,但这一次却不一样,她不再是置身事外的等候者,而将也随着走进那道门里去。
那是个让她好奇而又不禁畏惧的地方。
贺兰敏之望着对面的阿弦:“小十八,你的脸白的像是纸人,怎么,就这么害怕见皇后吗?”
阿弦只觉无法呼吸:“我、我不知道。”
敏之道:“你是怕她什么?”
阿弦喃喃:“是啊,我怕她什么?”——她其实并不是怕,而是不知如何面对。
敏之道:“其实我若是你,多半也是怕的。”
阿弦勉强道:“周国公又怕什么?”
敏之笑道:“我怕她心机深沉,也怕她手腕毒辣,还怕她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。”
阿弦道:“皇后是您的亲戚,听说还十分器重厚待您,甚至还特意封了国公,为什么你还这样畏惧她?”
敏之道:“爵位她能给,也能褫夺,至于亲戚……对皇后而言,只有有用的人跟无用之人。‘亲戚’对她来说,可有可无而已。”
阿弦低下头去。
敏之道:“比如这一次那贼人以太平要挟,废皇后,得太平,太平是她的心头肉,但她可曾因此而对皇后之位动摇过分毫?”
阿弦举手揉了揉眼睛:“这个……”
敏之道:“诚然皇后不是不疼太平,在所有人之中,只怕她最疼的就是太平了,可是这种疼爱,并不足以让皇后停下自己的脚步,甚至如果对太平的宠爱会影响到皇后的路,只怕皇后会毫不犹豫地舍弃那会阻拦她脚步的东西,小十八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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