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萎顿倒地的娈奴尸首啐了口,挥刀入鞘。
他走到跟前儿对李贤行礼:“殿下可无碍吗?”
李贤一点头,看向阿弦跟陈基。
阿弦先是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,又忙环顾四周,却不见那惑心之鬼的影子了。
陈基惊诧无比,此刻仍有些无法反应,李贤却道:“快扶陈郎将,速速请大夫!”
侍卫们应声而来,不由分说地搀扶着陈基去了。
又有人迅速地把赵道生的尸首收拾离开。
剩下阿弦跟李贤两人在原地。阿弦道:“这……是怎么回事?你……”
她现在仍是震惊难言。
本以为李贤下令杀了她跟陈基,谁知这生死关头竟如此大转,有一种“劫后余生”之感。
李贤看了一眼地上的血渍,苦笑:“我有些累了,你愿意陪我回屋内再说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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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了屋内,李贤洗了脸上的血渍,又叫阿弦也净了手。
两人对坐,侍女送了热茶上来,各自喝了口定神。
李贤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人:“我知道他心术不正,也知道不能留他在身边,但是……”
眼圈有些泛红,李贤垂眸看着杯中茶:“也许我太寂寞了,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旁,至少他懂我的心意,肯听我说心里的话,那些话……我也没有别的人能够倾诉了。”
阿弦似乎明白这种感觉。
当初在桐县,未曾遇见崔晔之前,她还仗着眼罩的一点庇护,一个人守着秘密,满肚子的心事,虽然大半能跟朱伯说,但是被鬼灵“欺压”时候那种种细微的难以禁受,又怎么会同朱伯伯细致的诉苦呢,白白地让他担忧。
那时候她虽然走在大街上,人群中,但她眼前所见跟世人所见,俨然是两个世界,没有人懂她的感受,她也没想要有人去懂。
直到崔晔出现。
这一会儿,听了李贤的话,阿弦心中悸动,忽然有个可怕的念头,似曾相识地再度出现:假如,自己并没有遇到崔晔呢?
现在她是不是仍在桐县的大街小巷,仍是当那个一成不变的戴着眼罩的小捕快?
心神恍惚,一刻微冷。
李贤复缓缓地喝了口茶,才说道:“长安那一次后,我就知道……这个人留不得了,不过……”
苦笑,李贤有些无法出口。
年下那段,赵道生在长安对阿弦所做,分明已是死罪,他却一力庇护。
其中的原因,竟然是赵道生辩驳,说是对阿弦下药,正是因为想带她回来王府,献给李贤。
李贤当然觉着这种做法实在是荒谬绝伦,然而……也许是赵道生的荒谬,正中了他心底那一丝隐秘。
于是逆反之中,竟觉着此人也算是为了他着想了。
停了停,李贤隐没这一节,继续说道:“这次你来,我察觉他有些异样,所以一早就吩咐了心腹之人,若他将做不利你的事,就……杀无赦。”
先前李贤被惑心之鬼蛊惑,沉浸于自己的“世界”之中,并不理下事。
阿弦跟陈基进府,府中种种安排,都是赵道生安排,他本就想要致阿弦于死地,再加上惑心之鬼的鼓动,当然更是杀心大发,居然不顾一切地想要在王府之中逞凶杀人。
本来侍卫统领窥知后,便要根据沛王吩咐动手,只不过当时场面错综复杂,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分清该如何而已,后来李贤被阿弦唤醒后,出声示意,他们才即刻领命动手。
而且这些府中之人,早就看不惯赵道生良久,此人仗着李贤的偏宠,嚣张跋扈,明明是区区一介卑贱的户奴,却浑然不把府内众人放在眼里,动辄颐指气使,是以人人都恨不得将他磨于刀下而后快。
赵道生之事,总算是尘埃落定,也算掀过了一页。
阿弦心里莫名松快了些,于是又问道:“殿下……先前可是被那恶鬼迷惑了?”
李贤面上微红,不敢直视她的双眼:“嗯……”
阿弦见他神情躲闪,本来要问的又有些问不出口,只说道:“殿下不必过于自责,那鬼好像很擅长抓住人心的弱点……”
想到先前在街头那句“崔晔也不是真心”的话,就算她坚定地相信崔晔,却仍是难免心头刺刺。
李贤笑笑:“我知道……不过,我倒是并不后悔。”
“啊?”阿弦诧异,“殿下何意?”
李贤低低笑道:“我并不后悔有此一场经历,当然,差点伤了你这件不包括在内,我只是觉着,若不是这鬼,我……永远不会知道……”
阿弦对上他有些飘漾的眼神,咳嗽了声:“说起来,倒是该去看看陈大人如何了。”
李贤也道:“是,我也正有此意。”
两人起身往外而去,李贤忽地问:“我的耳畔没有那个声音了……‘那个’……是走了吗?”
阿弦也想不通,只是仔仔细细把周围又看了一遍:“我也不知为何,但此刻它不在这里。”
说到这儿,阿弦低头看着自己带伤的那手,若有所思道:“我倒是希望它……”